不需要称呼

何瀚站在门外等待Andy通报已经有近十分钟了，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，Andy打开门出来了。她笑着向何瀚点了点头，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，邀请何瀚进去，何瀚便在门口处稍稍整理了衣衫，便迈步走了进去。宽阔的办公室里，一张硕大办公桌前，刘子光抬起头来，问了一句“有什么事吗？”何瀚微微皱了皱眉，不知应该如何开口，他捕捉到刘子光面上‘等待’的神色，最终还是不加修饰的说了出来：“是小慕，他早上偷偷闯入了‘WR-729’实验室……”刘子光一听，便瞬间皱起眉来，“那他看到没有？”刘子光认真的问，何瀚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，却避开了刘子光的目光。

 

刘子光瞬间觉得有些头疼，拇指及食指狠狠的按了按眉心，良久迟迟的说了一句“把这部分记忆删掉。”他声音低沉冷漠，不容拒绝，但何瀚却难以认同，“父亲，小慕迟早都要知道的。”何瀚的话让刘子光再次抬起头来，虽然这个‘孩子’是按照自己的个性设计出来的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，有时候自己也不太喜欢自己的个性。“但不是现在”刘子光说了一句，然后继续着自己刚才的工作，似乎在暗示何瀚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一样，但何瀚并不离开，他站在桌前看着‘父亲’沉默了许久，“您选择这么做的时候，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，我知道父亲您从未把我和小慕当成过复制品，但，小慕应该长大了。”

 

听何瀚这么说，刘子光又停下手里忙碌的工作，他看着何瀚，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样，并没有说话，片刻，刘子光只说了一句“晚餐我们三人一起用餐吧。”说完他便让何瀚出去了。看着何瀚的背影，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初做这个决定时的心情。刘子光一直认为，他和周超在一起最幸福的日子，就是他骗他说自己叫何瀚，而给他取名叫何慕在一起假装做兄弟的那段时间，虽然很短暂也很虚假，但是那时候幸福和温暖的感觉，都是真真切切的。现在他几乎可以说已经站在这个残破的世界的顶端，他完全可以有权力，去以任何一种形式纪念自己想要纪念的事物，他宣称‘何瀚’和‘何慕’就是他的‘孩子’，但与此同时，他又命Caro将自己的感情‘遗传’给了何瀚，并把周超那时候对自己的依赖与信任，给了何慕。如果说有什么私心，那么就是他想看着这两个‘孩子’幸福，去享受自己曾经最留恋的幸福。

 

这些事情，何瀚都理解，因为他‘继承’了刘子光的感情，也懂得刘子光的用心，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像一个真正的继承人一般，在尽力的为刘子光分担更多，同时，他也非常确定，自己确实很喜欢弟弟，绝不是因为某种设定，而是真的喜欢。何慕个性随意洒脱，虽然有一点任性，但是本性善良纯真，他一直都抱着要保护何慕的心态，却不小心把这个小少爷纵容娇惯的越发无法无天。但是何瀚从来都不介意这些，他甚至经常觉得何慕哪怕是坏脾气，也是很可爱的，但是今天这件事，确实令何慕很受打击，他落寞的问何瀚“他是谁？”的时候，眼睛里竟然带着几分惊恐之意，何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，就只能请示‘父亲’刘子光了。

 

 

 

晚上，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候，何慕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刘子光，他似乎在等待刘子光给他答案，但是刘子光却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：“小慕，你知道从2019年到现在是多少年吗？”何慕不解刘子光为什么问他这个，但是他知道‘父亲’说话总是很有深意，所以就在心中默默的计算起来，“有79年”何慕的口气里还带着几丝不耐烦，显然还在耍性子，刘子光却笑了，他有些宠溺的看着何慕，又问：“那你知道在这79年里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吗？”关于这79年里地球的变化，何慕曾经在资料库里面看过，他将这几十年地球的变化一一向刘子光背了一遍，然后不解的皱了皱眉头，好像在问刘子光为什么问自己这些。

 

刘子光见何慕有些疑惑的样子，笑了笑，他有些淡然的叹了口气，缓缓开口：“因为真是太久了，我执着一定要他完完整整的回来，所以我宁愿他迟迟不能醒来，但是我们应该留下一些什么的，所以你们就是我们的‘孩子’。”刘子光甚至有一丝恍惚，他几乎忘了这些话是讲给何慕的，还是讲给自己的，他定睛看着何慕，却想要透过那张极为相似的面容去寻找另一个人，良久，他又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，一边往何慕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，一边认真的说：“小慕，你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，你就是你。”刘子光这么说的时候，同时看了看何瀚，这些话当然也是对何瀚说的。

 

何慕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肉，然后又抬头看着刘子光，却仍旧执着那个问题：“那他是谁？”他所说的‘他’就是今天在WR-729实验室看到的那具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芯机人外形。刘子光却微微摇了摇头给何慕一个宽慰的微笑，“他是为‘他’而存在的，他对我来说没有你重要。”刘子光的笑容里甚至带着几分慈祥之色，这是何瀚很少能够看到的，通常来讲，刘子光只会对何慕表示宠溺，而对何瀚，却较为严厉。何慕听不懂‘父亲’绕口令一般的回答，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何瀚，但何瀚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。

 

一顿晚餐，就吃的如此莫名其妙的气氛，但是何慕的心里埋下了一个奇怪的种子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，竟一定想要知道‘父亲’口中的两个‘他’都是谁。刘子光和何瀚何慕两兄弟从来不住在一起，用过晚餐后，他便回了自己的楼，何瀚送走刘子光回来的时候，就看见何慕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，他盘腿坐在沙发上，一直是一副大男孩的气质此刻竟是多了几分可爱和乖巧，但是往往看到何慕这样子，何瀚就知道，准没好事。“哥，父亲说的‘他’和‘他’是谁啊？”果然，这小子的好奇心更强了，何瀚心里无奈，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，他揉了揉何慕的头，只说了一句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”。

 

但何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，他顺势就拉住了何瀚准备离开的手，然后摇了摇，撒娇一般的看着何瀚，“我反正早晚也要知道了，你现在告诉我嘛？”对于这个小祖宗，何瀚是极为了解的，他很清楚如果他一旦来了兴趣，那么就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，如果不告诉他，他极有可能自己行动去查个究竟。何瀚想了想，叹了口气在何慕身边坐下来，他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何慕，问了一句：“小慕，你有没有怨恨过父亲给我们生命？”何瀚的话何慕有些不解，但是他怎么会怨恨父亲呢，是刘子光给了他看这个世界的机会，给他提供如此好的生活，像这座海上帝国的王子一样受人尊重爱戴，所以何慕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摇了摇头。

 

何瀚见何慕很快就摇头表示自己的立场，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，“那你知道父亲一直在等一个人吗？”何瀚知道对件事，即便自己和刘子光从来没有和何慕提起来过，但是何慕多少也是有一些感知的，所以何慕很认真的点了点头，紧接着便开口道：“我知道父亲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，我们是按照他们‘生产’的。”何慕的话让何瀚非常意外，从这一句话里面何瀚已经听得出来，何慕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，他不禁皱起眉来有些急的问何慕是谁告诉他这些的，但是何慕却摇了摇头，然后凑近了何瀚悄声问：“父亲到现在都没有等到那个人，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？”

 

何慕的表情很是认真，带着几丝担忧，何瀚定睛看了看何慕，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，何瀚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刻意隐瞒下去，他微微的点了点头，缓缓开口：“父亲执着于周先生‘回来’但是Caro他们已经研究快80年了，仍没有办法实现这样的技术，小慕你知道，制造一个‘人’对父亲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，但是父亲执着的是那个人的‘记忆’和他的一切，周先生已经‘走了’这么久了，这些几乎是不可能再提取到的。”何慕听着何瀚的话，不免有些伤心，他很感慨关于‘父亲’的执着，很难理解是什么能够让他执着了几十年都不曾想过放弃的，“那WR-729里的芯机人是用来做什么的？”虽然他作为这座海上帝国的小少爷完全无需为任何人任何事担忧，但是他却有一颗善良而打抱不平的心，尤其是作为同样是芯机人的他来说，很难接受另一个芯机人生来就成为试验品这件事。何瀚自然是了解何慕的心思和个性，所以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，只是摇了摇头，示意他不要再继续问下去。